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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19世紀末墨西哥加利福尼亞海灣一帶就有魟魚作惡的相傳。

　　拉蒙是個12歲的男孩，他從小就聽老人們講過“惡魔魟魚”的故事。相傳中，惡魔魟魚比停在海港里最大的船還大，它的每一只牙齒都像一把鋒利的砍刀，咬斷人的骨頭，比咬斷幾根牙簽還輕易。

　　拉蒙的父親(father)勃拉斯·賽拉查，是佛密令海一帶最出名的珍珠商。在拉蒙生日的那一天，父親讓他加入尋找珍珠的行列，并將一塊寫有“賽拉查父子珍珠行”的招牌釘在辦公室門上，又教他怎樣正確使用天平，怎樣辨別珍珠的優劣。這是拉蒙有生以來最快活的一天，他盼著馬上能跟船出海采珠。

　　到了八月的一個炎熱的下午，勃拉斯前來考察兒子對珍珠的熟悉。他看見男孩已經能正確遴選出上品的珍珠，又在辦公桌下放著一只裝有短褲、背心和短刀的包袱，知道他已下定出海采珠的決定，就贊成他跟船出發。

　　采珠船隊共有五條船，每條船上有四、五個人。拉蒙乘坐的“圣泰萊莎號”，除了他們父子倆，另有一個印第安人和一個名叫路易斯的青年。

　　路易斯是一個多月前到這里來的，他長得結實矮小，又英俊，但嘴角總暗藏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冷笑。他自稱是潛水大王，還說自己一定能采到全世界最珍貴的珍珠。

　　拂曉時分，船隊到達了采珠場。父親只許可拉蒙在船上往上拉裝滿珍珠貝的籃子。路易斯恥笑他說：“孩子只配跟繩子打交道，在家里跳繩子，在船上拉繩子！”說完，他“撲通”跳下海，一次又一次將蚌(clam)貝裝滿籃子。

　　路易斯確實能干，他一人干了三個人的活。“圣泰萊莎號”船裝滿了，他又到別的船幫忙。天黑之前，五條船都裝滿了，他又坐到拉蒙身邊，談起他在波斯灣發現大珍珠的事。他說：“那顆珍珠有拳頭大，賣得的錢險些能蓋一座皇宮，可惜，我把錢都丟在賭場里了！”拉蒙雖然覺得他有點兒吹牛，但聽著聽著腦海里逐步形成一個鮮艷的幻景：他自己潛到海底，打開一只巨大的貝殼，取出一顆熠熠閃光的珍珠……正在這時，路易斯突然之間之間之間大叫道：“魟魚，惡魔魟魚！”人們一齊朝他手指的方向看去，那兒果然有一個銀白色的影子在游弋，樣子非常可怕，就像一只張開巨大翅膀的白色偏幅。拉蒙的父親搖搖頭，一定他說：“那不是惡魔魟魚，惡魔魟魚比這魚大一倍。”等大家平靜下來后，父親靜靜對拉蒙說：“除了佛密令海，路易斯哪兒也沒去過。你別相信他在波斯灣的奇遇。不過，他倒確實為了爭奪珍珠，跟人爭斗時出過人命案子。”拉蒙點搖頭，說：“我會防著他的。”四天后，一個名叫羅尚的漁民來出賣珍珠。他帶來的是一顆黑珍珠。勃拉斯嫌它小，出的價格并不高，拉蒙卻用比父親高出五十比索的價格買了下來。不過，他對羅尚說：“你得帶我到你往的那個礁湖去，我想看一看，哪種蚌里會出產黑珍珠。”其實，拉蒙的真正目的，是要尋找特大的黑珍珠，好讓喜歡吹牛的路易斯大吃一驚。

　　當他們到達礁湖入口處時，已接近黎明。船穿過一個石洞，進入一條夾在兩個岬角之間的蛇(snake)形水道，這兒地形非常險峻。逐步地，水道開闊起來，船終于進入了一個橢圓形的大礁湖。羅尚慢吞吞地將獨木舟劃過礁湖，上岸時，才小聲他說：“這兒一向沒人來，只怕惡魔魟魚就住在礁湖底里。我在采珠時，發現有一個大洞，除了惡魔魟魚，另有誰會住在哪里面呢？”拉蒙點搖頭，說：“正因為惡魔魟魚住在這里，你才能采到誰也沒采到過的黑珍珠呀！”連續三天，羅尚陪著拉蒙潛水采珠，他們的蹤跡越來越接近那個大洞。

　　第四天，羅尚借口剖蚌時割破了手，說什么也不肯持續向前尋找珍珠蚌了，拉蒙劃著船，獨自前往礁湖。

　　果然，他在水底斷續行走了一小時后，那個特大的魟魚洞被發現了。大洞陰森森的，不斷有暖流從里邊涌出來。但是，就在那個恐怖的魟魚洞口，有幾只拉蒙從未見過的大蚌。

　　拉蒙遴選了最大的一個，拔出刀想剖開它的蚌殼，但刀像撬在巖石縫里一樣，怎么也用不上勁，相反，他的手卻被弄出血來了。他浮上去歇息了一陣，決定將大蚌殼挖出來帶回去。接著，他連續潛水六次，眼睛也被海鹽刺激得朦朦朧朧的，才十分困難用刀將大蚌跟礁石分離開來。他取出繩子，將大蚌拉上水面，縛在船尾，劃著小船回去了。

　　羅尚就站在湖對岸的樹叢里，他的眼睛睜大得像銅鏡似的，說什么也不肯讓拉蒙搭一下手。他咕噥著說：“你偷了惡魔魟魚的東西，它會來報復的！”當然，他更不肯將砍刀借給拉蒙了。但是，拉蒙依然用石頭砸、用刀撬的方式，打開了那只巨蚌。

　　蚌肉外層有三顆豌豆大的黑珍珠。拉蒙將刀插進厚厚的蚌肉，順勢一剜，竟掏出一顆碩大的黑珍珠來，握在手里，正好滿滿一把。他快活地叫道：“神珠，我采到神珠了！”但是，羅尚簡直嚇壞了，他直捂拉蒙的嘴，還說：“你快去吧，我一刻也不能留你了！你知道嗎？惡魔魟魚甚至會追上岸，一口將房子吞下去！”拉蒙千方百計安慰他，但羅尚渾身顫抖，把拉蒙攆上小船，發瘋似地劃起槳來，他不住轉頭張望，嘴里還禱告著說：“原諒這個孩子，他不是有心要來偷你的珍珠的，他只是想炫耀炫耀，我會叫他還給你……”恐怖的氣氛影響了拉蒙，他也有點擔憂惡魔魟魚會追趕上來了。正在兩人小心翼翼時，獨木舟前傳來了一聲雷嗚般的巨響，沒等他們弄清是否觸礁，獨木舟已經折斷了。

　　拉蒙捂住襯衫口袋里的珍珠，游到岸上。羅尚也上了岸，他叫喊道：“惡魔魟魚咬斷了船，快將黑珍珠扔給它吧！”拉蒙雙手捂住口袋，說什么也不肯。他跳到一邊，叫道：“不！我是冒著生命危險采來的，我不會把它拱手交給惡魔！”不到天亮，拉蒙趕回了珍珠行，將黑珍珠放上天平，稱出黑珍珠重62.3克拉，這是一顆少有的神珠！拉蒙不想讓任何人知道這件事，但新聞不脛而走，人們圍聚在門外，都想看一看這顆神珠，很快，道路都被這些好奇的人堵塞了。

　　下午二點，父親帶領船隊返來了。他用快刀小心剔除了大珍珠上的一點白色瑕疵，這時，黑珍珠更顯得光芒四射了。

　　很快，城里的另外四家珍珠行的老板一路來到拉蒙家，想聯合買下這顆大黑珍珠。勃拉斯先生開價2萬比索，但他們只肯給一萬，之后又慢慢升到一萬五千二百五十比索。拉蒙的母親向大夫做了個手勢，要他答應這個價格，她想用這筆錢買一輛白色馬車，再配上四匹白馬。但這時，勃拉斯已在討價還價中厭倦了，他對拉蒙說：“去把加拉德神父請來，我要將神珠獻給海上圣母瑪利亞，她會永生永久保佑賽拉查父子珍珠行的！”五天以后，加拉德神父為父子倆舉辦了獻珠慶祝儀式。人們抬著海上圣母像，在城里載歌載舞盡情歡慶。最終，人們又將圣母像抬到海邊，跪下來祈禱圣母保佑賽拉查船隊。

　　這時，路易斯找到拉蒙，對他說：“我在波斯灣找到的那顆，比你的這顆黑珍珠還重十多克拉，它依然五彩的呢！”拉蒙微笑著點搖頭，他對路易斯的吹牛已經不在乎了。

　　黑珍珠被安放在海上圣母瑪利亞的手里，去教堂的人都要踮起腳，看一眼這顆稀世至寶。這時，拉蒙的母親也覺得，這樣做比購買馬車更有代價。

　　幾天后的早晨，風和日麗，勃拉斯又帶領船隊出發去海上采珠了。但是，傍晚卻刮起大風。風暴到夭亮才逐步平息。人們憂心忡忡，趕到了海邊，加拉德神父也跑來了，他滿懷信念地說：“船隊很快就會進港的，大家回去預備食物吧。”但是，一天已往了，夕陽西下時，遠方才駛來一條獨木船，那是孤獨的羅尚。他帶來新聞說，風暴已將賽拉查船隊沉沒了。不久，有個人跌跌撞撞地爬上沙灘，馬上就癱倒在那里。大家仔細一看，那人竟是路易斯，他是三十二個遇難者中唯一生還的人。

　　風暴過后的第四天，人們在教堂里為死者舉行哀悼儀式。路易斯大聲說：“黑珍珠不會帶來好運，干脆將它砸碎了吧！”拉蒙含著眼淚，覺得路易斯的話不無道理，他甚至懊悔自己不該冒險從魟魚洞口采來這顆大珍珠。晚上，他靜靜進入教堂，從海上圣母的手里取回黑珍珠，駕船朝惡魔魟魚住的礁湖劃去。

　　月亮升了起來，慢慢的又落了下去。快要拂曉，海上升起了濃霧，拉蒙十分困難把船劃進蛇形水道，突然之間之間之間，背后有人喊道：“拉蒙，我是路易斯！別干傻事，快將黑珍珠給我！”原來，路易斯發現拉蒙拿了神珠，就一向跟著他。拉蒙迅速從口袋里掏出黑珍珠，一揚手，將它扔下水。路易斯卻馬上朝珍珠人水的地方一頭跳下去，過了好久，他竟在拉蒙的船邊冒了出來，笑嘻嘻他說：“你瞧，神珠在我手里了！”拉蒙扭過頭，不想看他。沒想到，路易斯上了自己的船后，竟跳過來，將男孩一把抱了已往。拉蒙邊掙扎邊叫道：“你要干什么？黑珍珠到手了，還想怎么樣？”路易斯哈哈大笑，說：“跟我到圭麥斯去一趟，我想用賽拉斯父子珍珠行的名義，將這寶貝賣個好價格！”拉蒙沒法擺脫身材矮小的路易斯，只得跟他一路劃起槳來。船行駛了整整一天，半夜前后，有種古怪的撞擊聲將拉蒙從夢中驚醒。月光下，他看見有一條巨大的魟魚緊挨著木船，似乎隨時要將船上的兩個人吞下去。拉蒙叫醒了路易斯，對他說：“準是惡魔魟魚來討債了，咱們將珍珠還給它吧。”路易斯搖搖頭，拿起魚叉，猛地扔了已往，魚叉刺空了，但魟魚也不見了。不過，到了白天，他們發現那條魟魚仍跟著小船，游動的圈子越來越小，弄得小船劇烈地搖晃起來。

　　路易斯也有點鎮靜了，他將小船劃到一個被人叫做死島的島上，想等魟魚游開后再說，但島上的土著發現了他們，帶著弓箭前來拼命，他們只得又跳上船朝海里劃去。

　　這時，魟魚又在船邊出現了，路易斯回過頭來，對拉蒙說：“你父親被風暴沉沒，是因為他太相信上蒼會替他撐腰，與魟魚毫無干系了。海里的魟魚許多，它們只是把咱們作為捕食的目標，不理會你父親那番善心的。我一定要殺死它！”當魟魚又一次挨近時，路易斯投出了帶繩的魚叉，扎在了魟魚兩個鋪開的大鰭中心。

　　魟魚疼極了，像飛似的跳躍起來，小船也跟著在海里飛起又落下，然后一向被繃緊的繩子拉著朝前飛跑。

　　魟魚朝東游了一程后，又掉頭朝西游，一上午都繞著死島游來游去。

　　正午時分，路易斯沉不住氣了，他將黑珍珠塞到拉蒙的襯衫口袋里，又在外面用別針別好，對他說：“那個惡魔把我的魚叉當作一根小刺，我得去結果了它！如果有什么意外，隨你怎么去處置這顆黑珍珠，只是別把它扔到海里！”這時，拉蒙從路易斯的眼睛里看到了一種他還弄不懂的東西，他點搖頭，任路易斯的大手將他的腦袋摸個遍。

　　路易斯開始一點一點往回拉繩子，小船逐步挨近魟魚。當小船和魟魚只有一步之遙時，路易斯轉身吻了吻拉蒙的額頭，拔出腰刀，縱身一躍，正確地落入魟魚寬大扁平的背上。他一手扶住魚叉，一手舉刀，用盡全力，將刀狠狠插進魚脖。

　　魟魚渾身一震顫，“嘩”地躍出水面，又“轟隆”落了下去。這時，路易斯又正確地刺出第二刀、第三刀。江魚的喉嚨里收回低沉的呻吟聲，尾巴抽打著海水，背鰭豎起來，像要想把路易斯扣下水去。

　　路易斯高興地大叫道：“我刺中它的心臟了！它再也沒法威脅咱們了！”拉蒙馬上也喊起來說：“你快跳返來吧，別作出錯誤判斷！”路易斯像喝醉酒似的，滿臉通紅，他搖搖頭說：“這種事，一輩子能碰上頻頻呢？我要跟它較量下去！”突然之間之間之間，受到重創的魟魚向水里鉆去，繩子收回咔咔的斷裂聲，小船像箭似的射出去，物品全翻到海里。

　　拉蒙抓緊船沿，瞪大眼睛，凝視著水下面的路易斯，只見他雙膝跪著，雙手抓住魚叉，想將叉鉤扎得更深一些。突然之間之間之間，連著船體的繩頭斷了，繩子反彈已往，旋轉著纏住了路易斯，拉蒙失聲大叫起來：“路易斯，別跟它較量了！……”但是，他沒有聽見路易斯的回答。路易斯仍是雙手握著魚叉，一動不動，跟他的對手一路向海底沉下去了。

　　當拉蒙經歷了十幾小時的航程，回到城里時，全城人仍在睡夢之中。他爬進教堂，將那顆碩大的黑珍珠放進海上圣母瑪利亞的手上，又使勁地敲響了大銅鐘。

　　在鐘聲的裊裊余音里，他想到了父親，想到了路易斯，想到了周圍的人，他覺得，自己突然之間之間之間長大了。